我是个奶爸,我遭到了育儿歧视

前几日,一条“人大代表建议适当延长男性育儿假”的新闻登上热搜,引发了全网关注和讨论。有专家表示,该举措可以有效分担女性育儿压力,缩小就业中因产假差异导致的性别歧视。

生育、育儿假、性别歧视,作为备受瞩目的社会性议题,在日本不仅困扰着新手妈妈、新婚妻子和职场女性,也是“奶爸”们的烦恼。以下几位日本丈夫的经历,体现了职场对男性育儿的偏见,而这也间接成为男性承担育儿责任的阻碍。

本文节选自《有恨意但不离婚的妻子们》,经出版社授权发布。

“真的太苦了!”——非正式员工的育儿

“奶爸?那不是左手抱着孩子, 右手拎着名牌产品的幸运男人吗?”一位研究女性就业等问题的权威人士如此说。

我是个奶爸,我遭到了育儿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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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2009)》

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就无法避免结婚和育儿对自身事业的影响。要想平衡工作与家务、育儿之间的关系,更是难上加难。

林田广树(化名,38岁) 是一名非正式员工,一直处在不知何时会被公司解雇的恐惧当中。

由于正值就业困难时期,广树面试了很多公司,都未能得到工作。最终,只能去做派遣社员或零工。两年前,他开始在一家批发超市打零工,最近“升”为了合同工。虽然月薪有30万日元,但必须加够70个小时的班才能拿到全额工资。而在被公司强迫加班超过100个小时的情况下,公司却以“固定工资”为由, 从未多给过他一分钱。若投诉,就会惨遭解雇,所以大家都不敢发声。超市的工作内容除了接待顾客,还有整理库存、采购和配送。一旦出错,便会被店长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不管怎么说,对此前一直都是非正式员工、月薪只有20万日元的广树来说,这是一份有机会转为正式员工的工作,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他说:“家里有老婆孩子。这份工作很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过去, 年富力强的人很少做非正式员工的工作, 如今,像广树这样的人日益增多(图4-1)。从1990年到2015年,日本25~34岁的男性非正式员工由3.2%增加到了16.5%,35~44岁的男性非正式员工从3.3%增加到了9.5%(总务省《劳动力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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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机会成为正式员工,只能以非正式员工身份参加工作的“非自愿型非正式员工”中30岁左右的占比最多。据总务省的调查数据,2015年,25~34岁的男性“非自愿型非正式员工”平均占比为26.5%(71万人);35~44岁的平均占比为17.9%(67万人)。从工资金额看,以广树的年龄层为例,35~39 岁的正式员工平均时薪为1888日元,而非正式员工的时薪只有1068日元(厚生劳动省《工资结构基本统计调查》,2015年)。广树的孩子只有三岁,必须有人照看。广树每天都要加班,所以育儿工作全交给了妻子。广树心里很过意不去,想帮妻子一 把,可超负荷的工作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广树的妻子也是派遣社员,每三个月续签一次合同。如果孩子频繁生病发烧,请假过多,工作合同马上会被终止。此外,妻子也有自己的其他烦恼和压力。尽管广树夫妻俩了解彼此的情况,但妻子因为照看孩子, 变得有些神经质,成天埋怨广树不帮忙照顾孩子,甚至要闹离婚。“老实说,真是太难了!”广树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没有积蓄,也买不起保险, 万一哪天我死了,我老婆的日子就更苦了。除了拼命工作,我没有其他办法。”

广树想对妻子说:“男人也不容易啊!”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挣不到钱,这个家就塌了。你再忍忍,忍到我转为正式员工好吗?再坚持坚持!”别无选择的广树,只能这样安慰妻子。

根据日本劳动组合总联合会的《第二次非正式员工工作方式和工作意识调查》(2015年),日本30~39岁的男性非正式员工成为家庭主要收入来源者的比例约为30%,40~49岁的比例约为 50%。其中,四分之一的家庭没有任何储蓄。一半的男性非正式员工希望能够转为正式员工。虽然约30%的受访者当时就职的公司有转正的制度,但是,约40%的受访者表示,该制度“几乎无效”。

既无法做家务,也无法育儿

非正式员工的工作不稳定,那么如果是正式员工,就没有问题了吧?并非如此。

在东京一家咨询公司工作的 萩原雄一(化名,45岁) 说:“加班太多了!可为了不被降级,只能拼了命地干。”

雄一的公司虽实行年薪制,但几乎每个月的加班时间都会超过100个小时。雄一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除了睡觉,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工作。分派到雄一手上的业务已经多得让他忙不过来,可随着同事们一个个辞职,他们负责的业务也被转到了雄一手里。工作中,雄一必须恪守“客户至上”的原则,如果客户说“请在明天之前完成”,他就别无选择,只能加班加点。前一天熬了夜,第二天客户又要求早上8点开会的情况也是家常便饭。

如果哪天雄一能赶上搭乘末班车回家,就算非常幸运了。为了防止客户信息外泄,公司严禁员工将客户的资料带出。因此,雄一无法把工作带回家做,只能待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两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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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点下班》

总务省《劳动力调查》的结果显示,日本每周工作60个小时以上的人数比例在逐年下降,但2015年仍有8.3%,即大约每10人中,就有1人处于超长时间工作的状态。

此外,根据交叉营销公司以东京都内20~64岁员工为对象的《长时间工作调查》(有效回答600份),40~49岁的日本男性,每7.1人中,就有1人每月加班时间超过100个小时。另外, 联合综合生活开发研究所《第三十次劳动者短期调查》(2015年) 的结果显示,日本约10% 的男性正式员工每月的加班时间超过80个小时,而认为“就职公司的经营状况与前一年相比有恶化”“有失业焦虑”的受访者近30%。由此可见,由于公司经营状况不佳, 员工加班也是无奈之举。

雄一工作极为努力,妻子(39岁)5年前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后重返职场,却因“育儿歧视”被迫辞职。

雄一的妻子会遭到“育儿歧视”,是因为育儿假结束后,他们送孩子去了托儿所,不料孩子一到托儿所就发了烧。雄一无法取消与客户的约定,于是孩子生病只能是妻子请假。

雄一夫妇以第一个孩子的出生为契机,贷款购买了一套公寓。因为是按照夫妻二人均是正式员工的收入贷的款,所以妻子被迫辞职后,家庭经济遭受的打击颇大。这也是雄一努力工作的原因之一。很快,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考虑到孩子们的学费,雄一必须比以前更加拼命地工作。排队等待上托儿所的孩子很多, 他们还没有找到接收4岁和3岁孩子的托儿所。妻子重返职场也变得遥遥无期。

不管多累,星期六或星期天只要有半天的休息时间,雄一都会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带孩子们去公园玩。“给我老婆一两个小时出去逛街的时间。”雄一说。然而,雄一妻子的想法却是:“我休完育儿假返回职场那会儿,他哪怕稍稍调整一下工作,我都不会落得被迫辞职的下场。”雄一夫妻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在家里,雄一刚拿起报纸,妻子的责骂声就会响起:“我连坐下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你倒有时间看报纸?过来帮我一下。”

雄一认为:“我的同事中没有一个人带孩子去公园玩,和他们比,我已经算做得很好了。我上班都累得快过劳死了,真的没有力气做家务,也没有力气看孩子。不是不帮,是真的帮不动!”

筋疲力尽的雄一很想给妻子跪下,说:“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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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插画师BLUE

根据明治安田生活福祉研究所的《20~49岁生产与育儿调查》(2014年8月),在丈夫给出的不愿照看孩子的消极理由中,“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占60%。46.3%的妻子认为丈夫不愿照看孩子,是因为丈夫“优先考虑自己的时间和自由”,而认为妻子在 “优先考虑自己的时间和自由”的丈夫占 24.3%,占比几乎比妻子少一倍。而在这一倍的差异中,亦能感受到夫妻间感情的温差。

“只休了两周假,不要自鸣得意了”

“既然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就申请育儿假吧。”很多男性因为平时工作繁忙,尝试以休育儿假的方式为家庭尽力。但是,和孩子出生长大的漫长岁月相比,他们的育儿假只有短暂的一瞬而 已。很多因为休了育儿假而自鸣得意的丈夫,遭到了妻子的反击。

增田康幸(化名,36岁) 是一家制造公司的技术员。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他休了两个星期的育儿假。妻子虽是全职主妇,无须上班,但产后身体非常虚弱。两人的父母住得很远,帮不上忙。康幸平时工作很忙,常加班至深夜,在公司过夜是家常便饭。如今,妻子处于特殊时期,康幸决定“让妻子好好歇歇”,于是申请了育儿假。男性员工申请育儿假,这在康幸的公司是首例,他为了说服老板,费了一番口舌。康幸和刚出生的孩子一起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两个星期,他觉得“老婆肯定也很高兴。” 可是, 他想错了。

孩子爱哭,不抱在怀里就不停地哭闹。睡眠严重不足的妻子每天都给育儿假后重新上班的康幸发短信:“早点回来!今天几点回来?”字里行间怒气冲冲。康幸一到家,妻子就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气呼呼地说:“你来抱!”孩子睡着以后,做家务的妻子会突然停下,说:“再做家务,我就没力气带孩子了。”然后,爬上床,和孩子一起昏昏睡去。深夜下班回家的康幸虽然疲惫不堪,但也不得不洗衣做饭,因为妻子认为,育儿工作是必须分担的。

有时要上夜班。上夜班的时候,我觉得特别轻松。上夜班不用哄整夜哭个不停的孩子,下了夜班,还能堂而皇之地睡觉。不过,我妻子一见我睡觉就生气,说:“你上什么夜班呀!别睡了,起来把垃圾扔了!”

我跟她说:“我也休了两个星期的育儿假呢。”她马上反驳说:“你当然要休育儿假了!我生孩子那么辛苦,生完连路都走不了,你休两个星期的假有什么了不起?废话少说, 每天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早点回家。每次早下班,老板和同事的目光就变得冷冰冰的……每天都早回家的话,我在公司就待不下去了……

可是,康幸怕老婆,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双薪家庭对社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目前,让父母在孩子出生后能够立即得到育儿支援的政策也正在逐步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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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男性育儿只是给公司打广告?

尽管育儿男性的数量有所增加,但职场环境并未改变。

一名30多岁的男性员工,在当地一家以“支持员工平衡工作与育儿”而闻名的公司工作。新人入职会上,他作为男性育儿员工被优先介绍,但他说:“我只休了两周的育儿假而已。如果想申请多休,就会被当作公司‘不需要的人’。”他还透露:“公司不过是想贴上支持育儿的‘呵护标志’,以改善公司形象。我的育儿假,不过是公司的业绩。”

“呵护标志”是授予经过认证的、积极支持员工育儿的公司的标志。在《抚养下一代措施推进法》的基础上支持员工平衡工作与育儿,达成此目标的公司会被厚生劳动省认证为“支持育儿企业”。认证的要求之一,是公司必须允许至少一位男性员工休育儿假。

公司获得认证后,便可以在产品和广告中打上“呵护标志”,以此来提升和改善公司形象。另外,随着公司内“男性育儿员工” 人数的增长,公司不仅能受到求职毕业生的青睐,还能得到税收方面的优惠。不过,如果公司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认证,自然不会彻底实施真正的育儿假。

一位综合贸易公司的男性员工称:“虽然公司内部制定了支持育儿的制度,但实际情况却是连两个星期的暑假都休不了,更别说男性员工休育儿假了。”

从妻子的角度看,丈夫休短短两周的育儿假,不过像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纪念日;但对丈夫来说,让妻子不屑一顾的两周育儿假,他们却常常需要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态向公司申请。

一位在关西地区一家金融机构工作的男性(32岁)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我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了,我能不能休育儿假?”老板果断拒绝道:“你仔细想想,你担得起休假的后果吗?”这,就是现实。

“男性育儿歧视”

虽然有成文规定“妻子是全职主妇的职业男性可享受育儿假(同样适用于丈夫是全职主夫的职业女性)”,但休育儿假的人数却未见增加。日本休育儿假的男性比例从1996年的0.12%增长到了2013年的2.03%,比例依然极低。实际的休假时间也很短。根据2012年的调查,休假时间由高到低的占比为:“少于5天”(41.3%),“5天~2周”(19.4%),“1~3个月”(17.9%),“2周~1个月”(14.8%)。与其说是育儿假,不如说是产假。

根据日本劳动组合总联合会面向在职男性的《男性育儿歧视调查》(2014年),针对“职场中,男性育儿最容易得到谁的理解” 这一问题, 回答“没人理解” 的人最多,占45.1%;其次为“同事/下属(女性)”,占15.9%。针对公司是否有“支持男性育儿的制度”,虽然回答“是”的人占43.3%,但认为此制度“确实被推行”的人仅占8%。

针对“育儿假未被批准/未能申请”的原因(多选),占比较高的为以下几项:“没有代替自己工作的人”(57.9%),“(因育儿假期间无薪)经济负担加重”(32.6%),“上司不理解”(30.2%),“影响晋升/涨薪”(22.2%)(图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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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孩子的职业男性受访者中,表示“孩子出生后想申请育儿假,且认为会被批准”的占26.3%,表示“想申请育儿假,但认为不会被批准”的占52.2%,表示“不想申请育儿假”的占21.5%。此外,大约一半有孩子的受访者表示“想休育儿假但从未休过”,在这些男性受访者中,20~30岁的占60%。男性的苦闷由此可见一斑。

一名在信息公司负责技术开发的职员(34岁)4年前开始接受不育治疗,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孩子。被公司委以重任的他交接了工作,休了三个月的育儿假。等他结束假期回到公司时,却被调离了之前负责的项目。上司的理由是:“负责人换来换去,会给商业合作伙伴留下不好的印象。”但他听说,自己休假期间, 上司曾向周围人抱怨:“一个男人休什么育儿假,他根本没把工作放在眼里。”后来,公司又以他“经常因为孩子请假,去做不用加班的工作比较好”为由,将他降级,并调离了开发部。而在所有受访者中,遭受过“男性育儿歧视”的占11.6%。想休育儿假、想和妻子一同承担育儿责任的职业男性,一旦付诸行动,大多会被降级或受到职场歧视。

从此以后,公司里的年轻男员工没有一个再敢休育儿假。无论是提到休育儿假,还是因为孩子和家务提早下班,每个人都会在心里反复嘀咕:会影响晋升吧?会影响公司对我工作的评价吧?

对就职不利的育儿愿望

我最早接触到“男性休育儿假遭受冷待”的话题,是在2006年。那时,我还在《每周经济》杂志社工作。

以《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实施20周年为契机,杂志社推出了特刊《男女均可轻松工作的职场》。我写了一篇名为《你为什么休假》的文章,内容是资生堂一位男性员工休完育儿假回到职场后遭受了责难(2006年10月3日刊)。

当时,资生堂因支持员工平衡工作与生活闻名,这名男性是资生堂大阪工厂的一名正式员工。作为男性员工,他第一次休满了半年的育儿假。我们将此事作为“正面案例”进行了采访。在育儿假结束之前,他的生活一切顺利、幸福圆满。尽管处于就业极为艰难的“就业冰河期”,他的妻子仍在当地一家中小型企业找到了一份销售的工作,每天开着车四处拜访客户。他们结婚时,曾约定“一人承担一半育儿工作”,妻子先休了半年育儿假,接着,他也休了半年育儿假。他说:“孩子第一次开口叫的是‘爸爸’哟!”为此,他兴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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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文案撰稿人,要休育儿假 》

但是,当我采访他的妻子时,却听到了怒气冲冲的抱怨:“我丈夫重返工作岗位后,遭到了职场冷遇。”他的工作是协调工 厂的生产线,与妻子的工作相比,更容易找到代班的同事。因此, 孩子生病时,都是他提早下班或者请假。结果,上司对他极为不满,训斥道:“你作为男人,为什么要请假育儿?”同事们也渐渐疏远他。即使在全球知名的企业,因为地区和上司的差异,也很难全面做到支持员工的工作与生活平衡。

10年后,如《AERA》杂志2016年2月的文章所述,在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上,竟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大多数男性应届毕业生都有“结婚生子后休育儿假”的想法。然而,一名大四的男生却说,求职时若表露出有休育儿假的意愿,会对求职极为不利。

这名男生曾在一家金融机构的招聘会上举手发问:“男性员工是否可以申请育儿假?”人力资源负责人笑着回答:“当然,这是员工应有的权利。”他当时不禁想:“这家公司的工作环境真是太好了,我愿意一辈子在这里工作。”

顺利通过笔试,进入面试环节后,他觉得自己入职这家公司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他在面试时详细询问了有关育儿假的问题:“有多少男性员工休了育儿假?”“能休多长时间?”“各位面试官是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的?”

不料,面试官一脸不解地说:“育儿假?哪有这么好的事?!哪有男人休长假的?暑假能休一个星期已经很难得了。你有工作热情吗?我们公司可还有各地调动哦!”

结果,他没有被录用。也许是巧合,所有听到他说“想休育儿假”的公司都拒绝了他。他愕然地说:“似乎男人育儿天理不容啊。”在接下来的应聘中,他不敢再提育儿假了。

为了平衡工作与生活,他参加了“区域限定正式员工”的考试。区域限定正式员工没有全国范围内的调动,不会因此而搬家。但在面试时,面试官一再询问:“现在你一个人住,工作以后能搬回父母家住吗?你父母都健在吗?”他应聘的这家公司很少加班,似乎能够满足他平衡工作和生活的需求,但新入职员工的月薪只有大概16万日元,也没有太多加薪的机会。另外,这家公司以员工能住在父母家为录用前提,因为这样一来,公司便无须为员工支付住宿费用。

这名男生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哪家公司招我,我就进哪家。育儿假看来是休不到的。到底有没有既让员工经济独立,又让员工照顾孩子的公司?”

现状是“想做”但“做不了”

年轻人的观念确实正在改变。

旭化成住宅公司双薪家庭研究所的《30岁以上男性家务参与意识和实况》显示,由于日本1993年和1994年开始先后在初中和高中设置了“家政课”,促使现今30多岁的男性提前形成了 “做家务”和“育儿”的意识。

该报告还指出,从调查的起始年度1989年开始,25年来, 丈夫的家务参与度有大幅提升。从调查数据可以看出,今天的丈夫,特别是双薪家庭中的丈夫,不仅会在工作日尽力完成力所能及的家务,还会在节假日承担更多家务。1991年的调查结果显示,孩子突然生病,表示“主要是妻子请假”的人约占六成,表 示“夫妻会轮流请假”的约占两成。而2012年的调查结果显示,双薪家庭中“孩子生病时请过假”的丈夫上升到了66%。从这一数据,似乎可以窥见夫妻地位日趋平等的变化。

调查报告还将丈夫分为以下三类:做饭、清洗、打扫和育儿工作全部参与的“超级顾家男”,主要参与育儿但不太做饭和清洗的“略顾家男”和一切家务及育儿工作几乎都不参与的“不顾家男”。

“超级顾家男”中的年轻人占大多数,“不顾家男”则是年长者居多。家务分担意识调查中,赞成“根据家务内容,夫妻二人分别做擅长的事”“父亲做家务对孩子的教育有积极影响”“做家务是家庭内部的沟通方式”的“超级顾家男”占比超过了“略顾家男”和“不顾家男”。“超级顾家男”不认为“做家务是女人的事”,认为“家务是自己在家庭中要承担的重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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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说来话长》

根据内阁府的《通过互联网等手段检查与评价少子化措施的用户意识调查最终报告》(2009年),认为“双薪家庭中,家务应由夫妻双方共同承担”的男性占22.6%,女性占23.4%。针对“夫妻承担家务和育儿工作的实际比例”,在所有年龄段的受访者中,回答“丈夫承担10%,妻子承担90%”的人数最多,在40~49岁的受访者中,回答“妻子承担100%”的男性占8.6%,女性占18.4%。

也许,丈夫做家务和育儿的现实情况是:“想做”但“做不了”。不过,尽管如此,仍有许多丈夫在慢慢地努力……

太天真!

田村良介(化名,29岁) 认为“偶尔做做饭可以转换心情,也能让老婆开心”。良介对自己做饭的手艺自信满满,说“要给老婆看看什么是‘男人的料理’”。每个月,他都会做一两顿饭。端上桌的都是精心烹饪的西班牙海鲜饭、杂煮饭等精致的菜肴。良介的妻子(28岁)总是满面笑容地说:“哇,好好吃!”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良介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然而,美满幸福的画面只持续了半年。

“怎么这么乱呀?”

良介的妻子吃完饭后走进厨房,看到用过的平底锅、碗盆摆得到处都是,便发怒道:“怎么不收拾一下?”见菜烧焦了粘在锅上,她一脸嫌弃地说:“偶尔做一次饭,还弄成这样。”

为什么啊?做了好事还被骂……

唉,就当耳旁风吧。不过,良介担心:“现在两个人一起生活还好,等以后有了孩子,该怎么办呢?”

良介向一位有小孩的女同事请教,女同事笑着对他说:“你一个月才做一两顿饭怎么行呢?”这位女同事的丈夫每个周末都做饭,工作日每周也做一两次晚饭。良介说:“平时要工作,哪有时间做饭呀!”女同事说:“你太天真了!有了孩子以后,每天的生活都像打仗一样。就算我丈夫做了饭,要是他做完饭后不收拾, 我肯定会发飙。你和你爱人都有工作,对吧?还没有孩子,照你这样下去,肯定会离婚的。离婚!不是开玩笑的,知道吗?”

可是,我能做到吗?

试试吧!良介心想。从那以后,每次做完饭,他都收拾厨房,把该洗的都洗干净。良介妻子见状,心情大好,表扬他说: “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 ”

良介还试着在工作日给妻子发短信,问:“今天晚饭我做什么好呢?”

妻子回复:“好棒—♡”

结婚后,良介第一次收到了妻子带着“♡”的短信。

——哦,原来要这样做啊!

为了维系婚姻,良介暗暗盘算着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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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

理想丈夫都做些什么?

论家务和育儿,虽然男性有各种迫不得已,但仍有许多人在做着努力。然而残酷的是,很多人的努力在妻子眼里一文不值。

妻子期待丈夫分担多少家务和育儿工作呢?由于价值观和家庭条件不同,每一位妻子的要求肯定都不一样。我想举一个例子,也许能够接近妻子心目中的理想丈夫。

在教育机构工作的 山野正人(化名,46 岁) 语气平缓地说:“我不认为家务是夫妻中的某一方必须做的事情。

“很难讲丈夫做多少家务妻子才会感到幸福。这就是为什么必须要明确双方都能接受的规定和具体承担的家务内容。”

“如果丈夫年收入两三千万日元,也许就不用亲自做家务和育儿了。专心工作,等年收入达到5000万日元,妻子就可以待在家里,或者请一位阿姨。可是,我们这些工资不高的打工族,不可能有那样的生活条件。所以,男人在家必须做家务、看孩子。”

正人大学毕业后入职教育机构,25岁时结婚,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妻子曾是一家食品公司的正式员工,最近辞了职。他们生活在埼玉县颇具田园风光的地区,周围有许多农场,可以买到清晨刚从果园采摘的水果,当地种植的蔬菜又新鲜又美味。夫妻俩常常在晚饭时段,就着用鲜美食材做出的饭菜喝上一杯。他们的生活可谓悠哉乐哉。

每年2月进入工作忙碌期后,正人必须住进公司附近的酒店,一个星期都回不了家。6月出差频繁,一个月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不在家。其余月份出差也不少。因此,正人总是趁自己在家的时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星期天,正人一边做当天的饭菜,一边考虑“明天做什么”。

决定后,他把第二天要用的芋头提前煮好,放进保鲜盒。孩子出生前,正人和妻子经常在周末就计划好下一周每一天的菜单,并约定每天“谁先到家,谁做饭”。

28岁的时候,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虽然正人的妻子休了育儿假,但正人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每晚也睡在婴儿床旁边。孩子哭了,他抱起来哄哄;如果觉得“欸,拉粑粑了?”,就一边逗孩子,一边给孩子换尿布。正人开心地照顾着孩子,突然有一天, 孩子扶着东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正人笑。那一刻,他的心都融化了。

饭也是正人来做。他每周日去购物,回来后,把鱼用酱料腌 好,冷冻起来,把做孩子辅食的高汤倒进制冰盒里冷冻,这样, 一块冰正好是15毫升,量刚好合适。冻好的高汤块存储在冷冻包里,做粥的时候也可以用。正人一边忙活,一边想:“就算我不能和家人一起坐在餐桌旁吃饭,他们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知道是爸爸为他们准备了饭菜。这样,我就不会和家人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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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棒的离婚》

享受“男欧巴桑”的生活

孩子上托儿所以后,正人负责每天接送。因为工作,无法参加孩子的运动会等活动,正人就每天坚持认真写家校联络本,内容十分详细,以至于托儿所的老师说:“感觉我们每天在交换日记。”

妻子早上出门上班前,化妆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因此,正人包揽了做早餐和照顾孩子吃早饭的活儿。他说:“谁能做,就谁做。”正人要在早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叫醒孩子,准备早餐,和 孩子一起吃饭,给孩子量体温、换好衣服,做好自己上班的准备, 写好家校联络本。

孩子生病了,也是正人请假在家照顾。因为小孩子常常突然发烧,正人总是提前做好手上的工作,以便能随时请假。算上前一年没有休完的带薪假期,正人一年总共有40天假期,可到了年底,常常用得只剩下一两天。正人自己绝不能感冒发烧,因为他没有可以用来休息的带薪假了。

丈夫和妻子,都有工作上的忙碌期,如果提前协商调整家务分工,就不会发生争执。最近,正人下班回家后,会提前准备第二天的晚饭,用自己熬制的高汤做味噌汤。持家有道的正人,还在托儿所里交了很多“妈妈朋友”。

正人自称是“男欧巴桑”。他说:“男人拎着菜篮子去买菜为什么不可以?很多人觉得男人不必做家务,但是,认清自己的生活条件,直面家务和育儿,才是最自然不过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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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自得其乐的育儿

夫妻谈论家务分工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妻子埋怨丈夫“什么也不做”,而丈夫哪怕只做了一丁点家务,也坚持说自己“在做家务”。夫妻之间,难免彼此误解。做家务是家庭生活中最平常的事,只要活着就得面对。大多数女性杂志和育儿书籍往往建议妻子“用多夸赞的方法让老公帮您做家务”,这简直像是在说:男人是白痴。让丈夫清洗、消毒婴儿奶瓶,一点点培训丈夫做家务的能力,才是行之有效的方式吧。

谈到自己的育儿经时,正人说:“相比之下,爸爸带孩子出门时更容易得到周围人的善待。我感觉和孩子的医生、托儿所的老师,还有妈妈朋友们的交流总是很顺畅。我常和妈妈朋友们聊天,向她们请教。这样,自己照顾起孩子来就更加顺手了。”其实,只要和孩子一起外出,就有各种机会和不同的人交谈。在育儿过程中自得其乐,是最好的育儿方式。

也许,很多人很难立刻变成正人这样的理想丈夫,但如果做到了,妻子们的心底会再次涌起爱意吧?只是,现实中正人这样的丈夫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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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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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恨意但不离婚的妻子们》

作者:[日]小林美希

译者:阿夫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品方:春潮工作室

出版年:2022-3

责任编辑:杨佳琦 PV183